[深度105]白塔下的罪恶
闻:村民刘大力原本欠着十几万的债,但最近不但还清了欠款,还买车买房,突然暴富。29岁的刘大力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古玩生意,但倒卖的全是假古董。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刘大力在白塔附近租了一个院子,而且还有些神秘。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王光辉:这个就是白塔,这条是塔西胡同,塔西胡同大概有四到五米宽的距离,这个院子就是当初刘大力用的独门独院。你可以看一下,这个门的上头又垒了六七十厘米高的砖墙。 记者:好像跟别的院子不一样,别的院子都没有这样的砖墙。 除了院墙高出许多以外,这个紧邻白塔的小院还有一些疑点。在当地,租用这样的小院每年不过花两千元钱,而刘大力却以7500元的价格从别人手里转租过来。更奇怪的是,花这样的高价租来的院子,却几乎一直空着。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王光辉:只有在2005年的7、8月份这个房子有人活动过,其他的时间都没有人活动。 塔西胡同居民:没有人,没在意,好像是外地的卖砂锅什么的。 不久,几张照片的出现使这起悬案更加扑朔迷离。有人举报,这些都是刘大力向买家出示过的文物照片,为了证明文物的身份,刘大力还拿出了一张白塔地宫通道的照片,而这些照片让文物部门也感到十分震惊。 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处长陈雍:上次维修的时候才动了天宫,没有主动去做底下的工作,底下的情况根本就不清楚。 白塔由天宫和地宫两部分组成。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白塔天宫严重损毁,文物部门在80年代初进行了修缮,但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白塔,它的地宫部分从来没有被开掘过。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政委陆福永:史书上也没有被挖掘的记载,地宫下到底有没有东西,有多少东西是个谜。 不过,在上世纪80年代的修缮中,人们发现了天宫存放的经书、舍利、石函等100多件珍贵文物,属于无价之宝。按常理推测,白塔的地宫也应该存有价值很高的文物。为了查明真相,警方和文物部门决定:挖开尘封千年的白塔地宫。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果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地宫。地宫大约有1.5米高,长宽约为1米。在砖墙的一侧,则有明显的破坏痕迹,而砖墙后竟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虽然洞口已经被泥土填满,但是挖掘用的镐头、灯具和白色编织带仍留在了洞里。那么,洞的另一头到底通向哪里呢? 警方仔细地搜查了刘大力租下的小院落,这里留存着许多耐人寻味的痕迹。警方搜出了铁铲、灯具,在西屋还发现有一张用红色圆珠笔绘制的草图,上面清楚地标明了挖掘的走向和深度,目标直接指向对面的白塔。2006年1月6日,刘大力被捕了。 犯罪嫌疑人刘大力:我没下去,我都在上面,放风、买饭、送饭。 案件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盗掘白塔地宫不仅要对白塔十分熟悉,而且还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高超的挖掘技术,光凭刘大力是根本无法办到的。 犯罪嫌疑人刘大力:[你是务农的农民,怎么想起来要去挖这个地宫呢?]人家领着我。 这就是向刘大力出卖地宫秘密的人--赵学海。赵学海,52岁,南开大学历史系毕业,被捕前任蓟县人民政府史志办主任,曾经参与过80年代的白塔修缮。赵学海和刘大力早就认识,还一起做过生意,结果亏了50多万。两人投资失败后急于大赚一票,因此决定铤而走险。 犯罪嫌疑人赵学海:我不想弄这个,想弄和绅家族墓,然后刘大力坚持非弄白塔不可。想用和绅家族墓吊我们的胃口,是这样说的,然后他们就同意了,同意弄白塔。 但是,赵学海觉得单靠自己和刘大力也不行,于是他又拉来了一个更懂行的"专家"。 犯罪嫌疑人赵学海:[怎么会找他呢?]因为他盗过古墓,他跟盗古墓的人认识,他认识一批人。 2005年夏天的时候,蓟县世纪宾馆住进了一位有点来头的客人。 世纪宾馆工作人员:我们县志办主任赵学海介绍过来的,他住挺长时间。 这位客人平时很少外出,但是经常会有人到房间来找他。 世纪宾馆工作人员:每天找他的人也挺多的,人来人往。听人家说是山东大学一教授,就管他叫曹教授。 这位就是"曹教授",现年50岁。他的本名叫曹振庆,是赵学海请来的盗宝行家。 犯罪嫌疑人曹振庆:我没做技术支持,我不懂,技术支持? 在警方面前,曹振庆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肯说。
犯罪嫌疑人曹振庆 我阶下囚当然有阶下囚的权利。 问:你说有什么权利,有你这样编瞎话的权利,你说了半天是实话吗? 答:我是实话不是实话,觉得和你们没关系。 其实,曹振庆就是那张地宫挖掘草图的绘制者。他和赵学海是南开大学的同学,1978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山东某大学历史系任教,80年代后下海经商。 犯罪嫌疑人赵学海:曹振庆过去辉煌过,下海,有钱,后来破产了,一贫如洗,一分钱没有了。从同学的角度,他说这事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机会了,这活别让别人干,说让我干,机会不多了。 就这样,农民、官员、前大学教授,他们组合成了一个盗宝联盟。刘大力是出资人和组织者,赵学海是顾问和中间人,曹振庆则是提供技术支持的专家。2005年7月,在白塔边刘大力租下的这个小院里,曹振庆从河北雇来的几个打洞工人开始干活了。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王光辉:这洞的痕迹在这儿。 记者:现在被土盖上了。 王:他当初这个屋的地面是一个水泥地面,他挖洞以后,在这凿了一个洞,后来这个洞挖到4米左右深的时候,出现了水层,他又把这个洞填上,重新用水泥抹上。 记者:那等于说,在这儿挖的那次没有成功。 第一次打洞失败后,曹振庆又迅速从山西请来了三个更为专业的打洞者。 犯罪嫌疑人曹振庆:他们才是真正的行家,我三个不如他们一个,学校的,我们这个考古专业的也不如他们。 因种种原因,记者无法采访到这几个山西来的打洞者,据说他们都是职业的盗墓人。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政委陆福永:山西那拨人是专业的盗墓人,应该说在山西来讲,也是文物古迹比较多,这帮人也曾经因盗墓受过公安机关处理。 这一次,曹振庆选择了离白塔最近,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打洞地点。 曹振庆重新绘制了施工图,把打洞地点选在了大门背后。打洞处到白塔地宫的直线距离只有15米,需要先垂直挖4米深的地洞,然后再横向接近地宫。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选择在了大白天挖洞。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政委陆福永:恰恰就是这帮人狡猾的地方,他白天干活,都是给别人的感觉好像在搞施工、盖房,他把这个土基本上不外运,基本上挖出来以后,堆放在院里。 塔西胡同居民:[你听到过动静吗?]没有,我们家就墙根下住着,我们都和白塔只有一墙之隔呀,我们家最近了,我都没听见。 塔西胡同居民:问题是有了点动静,你上人家院,一瞅人家锁着呢,门关着没进去瞧,是吧。 第二次挖掘的进展十分顺利,七天后,他们已经挖到了塔壁。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王光辉:这是一个撬棍,当初他就是用这个撬棍,用来撬地宫的砖墙。地宫的砖墙比咱们看到的这个墙,它的每一块砖要厚得多。用这个工具,把砖墙的墙缝抠掉以后,把砖一块一块地撬出来。 记者:为什么要用这个方法,不用其他更快的方法? 答:这个方法比较稳妥,第一动静比较小,第二破坏也比较小。 就这样,又用了大约七天的时间,从山西请来的盗墓人终于挖穿了塔壁,打开了封存千年的地宫。 根据犯罪嫌疑人的描述,地宫的四角都有烛台,中间放有一座佛龛,供奉着一座汉白玉卧佛。在佛龛的周围,还放置着大大小小的法器、供品,而这些文物很快就被他们洗劫一空。为了方便出手,曹振庆还特意叫来了自己的儿子,给文物一一拍照。他们一共从地宫中盗出了200多件文物,其中大件60多个。这些历经千年的无价之宝,很快被刘大力以220万元的总价,卖给了一个姓陈的山西古董商。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政委陆福永:从国家的损失是无法估计的,但是从他们这些犯罪分子来讲,利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获得了200多万。 犯罪嫌疑人刘大力:[后来教授对于卖200多万的价格怎么样,他感觉。]挺满意吧。 白塔地宫被盗案,是建国以来天津市发生的最大一起文物盗窃案,它给我国的文物安全又敲响了一次警钟。近年来,各地文物被盗案明显增多。拿2004年来说,全国共发生40起文物盗窃案,比上一年增加了六成。 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处长陈雍:要想富去盗墓,一夜一个万元户。这是农村的口号,早就喊起来了。 在白塔地宫被盗案中,涉案者在分赃后又立刻开始策划起下一笔买卖。当警方抓获曹振庆的时候,他已经身在青海,正准备以开发玉矿为名,再一次出手盗掘文物。 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刑侦支队政委陆福永:在他们乘坐的车上,咱们收缴的书籍全是全国名寺庙。发觉了大量盗掘古墓葬用的专用工具,比如说探测器、洛阳铲等物。 与盗掘分子的猖狂相比,文物管理部门则显得力不从心。中国大约有几十万处不可移动的文物,它们分散在各处,很难一一保护监控,特别是深埋在墓葬、地宫中的地下文物,连文物部门都不能做到完全了解,防止盗掘的难度就更大。如果不是因为刘大力等人急于出手而露出了马脚,白塔地宫被盗就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处长陈雍:防止地下盗掘的设备,它都在研发阶段,还没有成熟的技术,来做一种有力的技防的保障,国家也没有相应的这种规范和标准,因为现在技术做不到这一点。 文物管理部门呼吁,成立专门的文物公安队伍,以加大打击盗掘文物犯罪的力度。 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处长陈雍:文物部门跟盗墓分子比,很可怜,他们都是现代化的,现代化交通工具,现代化通讯工具,现代化的武器。到新疆你看看,文物部门就干不过盗墓的。我们一再呼吁成立文物公安。因为专门公安队伍其他行业也有,为什么不能成立文物公安,加大文物保护的力度。 千年白塔所遭受的劫难,并未就此结束,因为地宫被盗挖,白塔的塔基严重受损,只得闭门修缮。目前,那位姓陈的山西买家尚未归案,地宫中绝大部分文物仍然下落不明,警方仍在进一步追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