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爷的还俗抉择
一袭猩红袈裟的都捧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这身装扮也是他鲜明的身份标识——村寨里的最后一个大佛爷。都捧所在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全民信奉南传上座佛教，有家中男丁出家当和尚的传统，而近年来旅游业和橡胶业的高速发展，却给这一古老传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甚至达到了濒临消失的境地。 图/文：财新见习记者 张家乐 都捧1994年出家至今21年，随着村寨中经济的发展，劳动力需求十分旺盛，寺庙中的和尚纷纷回家帮忙，出现了一波还俗潮，在2008年便只剩自己一人了，从那时候开始，都捧便成为了寺庙中的大佛爷。都捧从来不掩饰自己想要还俗的愿望，但是作为村寨里最后的一位大佛爷，还俗，并不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在前年，村寨集资一百多万元重新修建了新的寺庙，村民并不放心由外地来的和尚掌管，都捧还俗的日期只能一再推迟。得知都捧想要还俗，村寨集资给都捧买了一台国产的小汽车用于日常通行，希望留住都捧。 在傣族自治州，每逢重大传统节日或家中嫁娶，盖新房，信众都会到佛寺参拜诵经。而熟读与背诵经书是大佛爷的工作，在南传上座佛教的传统，大佛爷需年满二十岁，认真学习有关佛爷的修养、戒律和佛经，熟读佛教理论，得到中心佛寺主持允许后才能晋升。 都捧所在的村寨常年种植香蕉树和橡胶，加上政府在村寨发展旅游业，建立了植物园旅游景区，村寨里的经济迅速发展。几乎每个月都有村名盖新房子，而都捧都会带上弟子前往诵经祈福，能有相对不错的收入。但是都捧认为，无论经书念的有多好，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还是不能接受，还俗的愿望一年比一年强烈。 都捧在上学的时候十分沉迷影像，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传媒公司，看着村寨的旅游业以及房地产的发展，都捧想抓住这一个机会，每一年他都会用大部分的收入购置器材，目前为止已经购置了打印机，单反以及DV，在空闲的时间都捧会上网学习如何拍摄。 当年和都捧一同出家的朋友都相继还俗结婚成家，都捧不时会去看望自己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玩耍。都捧今年32岁，想要成家也是他还俗的原因之一。都捧说，其实自己也舍不得寺院，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有合格的小和尚能够晋升成为大佛爷他才能够放心离开，而找到合适的人选却并不容易。 忽略身上的袈裟，都捧与普通人人无异，抽烟，喝酒，与朋友聊天。在村寨里，都捧抽烟与喝酒都是被允许的，唯一严禁的是近女色，都捧从未触碰戒律。2008年之后寺庙相继来了一些小孩出家，但是因为要上学，而且背诵经书要用傣文，小和尚都不愿意学，就陆续还俗了。 都应叫今年已经45岁了，出家34年，在他11岁那年跟随着所在的新曼娥村内的大部风同龄人一同前往布郎山出家当和尚。一开始寺庙是很热闹的， 但是到了后来，大家的年龄都到了十七八岁后，他的小伙伴们都相继还俗，结婚成家。 都应叫也曾动过还俗的念头，那一次是因为在村寨里交了一个女朋友，因为女朋友的等待，都应叫也想还俗结婚成家，但是深思熟虑后都应叫决定放弃还俗的念头继续出家，原因是他在出生仅两个月的时候双脚烫伤，从此落下残疾行走不便，他认为自己并不拥有像常人那样的劳动能力，即使成家也没有能力去带给妻子美好的生活，遂决定放弃。 都应叫依然遵循着出家人的传统，过午不食，早晚诵经。用手机上网和用老旧的DVD机看电影便成了全部的娱乐方式。 都应叫在寺庙的收入来自于村寨信众的供养，还有村民家中有喜事需要他去诵经的时候。每念一本经书有20元的报酬。 由于腿脚不便，寺庙长期无人帮忙，今年年初都应叫前往缅甸请来了三名小和尚帮忙。由于没有语言的差异，三名小和尚在寺庙中帮助照料都应叫的日常生活，学习诵经。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办法，缅甸来的小和尚都会在两年内离开回国。 由于寺庙位处山上，都应叫平时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台摩托车，由于腿脚残疾，他开不了。所以需要下山买菜的时候都由小和尚代劳。 每天傍晚，都应叫都会在寺庙内诵经念佛，这是一天中最后的功课。小和尚会提前来到寺庙中做好准备。 虔诚向佛能够解脱尘世的烦恼，都应叫说。他将出家当作是终身的职业，只要身体允许会一直干下去。 老一代的和尚纷纷还俗，新一代的小和尚来了又走，让寺庙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今年11岁的帕罕尖两年前应父母要求出家，同时也还在上学。出家当和尚对于他来说并不好玩，但是由于父母遵循传统，帕罕尖只好遵守，但是对于未来，帕罕尖与家人达成了一致，还俗从一开始就是定下来的事情。 像帕罕尖这样还依然会短期出家的小孩并不多，寺庙内只有他一个小和尚。出家要求吃住在寺庙中，虽然家就在二十分钟车程远的村寨里也不能随便回去。帕罕尖每天的工作十分简单，早上八点到九点起床诵经，结束后一天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傍晚七八点跟在大佛爷身后诵经前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的，到了傍晚帕罕尖会跟着寺庙内其他和尚一同清扫地上的落叶。 在漫长空闲的时间里，在开学的时候帕罕尖会每天到学校上课，上课的时候也必须穿着僧袍。而其他空闲时间里，他在寺庙学会了打麻将，没事的时候就会和几位大和尚一起打麻将消磨时间。 寺庙内和尚流失严重，寻找继任者成为了延续这一传统的唯一办法。尽管需求迫切，但寻找继任者的过程却颇多艰难。何时才能等到合格的继任者，三年？五年？也许谁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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