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多年前，24位商界巨擘在北山街上造了一幢宅院，杭州现存民宅中最漂亮最气派的界碑和门楼都在这里

浙江24小时--钱江晚报记者 王丽 通讯员 楼舒 文/摄

湖山小筑、汾阳别墅……杭州的西湖边，有着许许多多精美绝伦的老房子，犹如长者，经历了岁月的沧桑，见证了湖山的变迁，目睹了历史的沉浮，承载了文化的积淀。如果说西湖文化是一幅缱绻千年的画卷，那么这些错落分布在西湖诸山之侧的老宅，则像是点缀其间熠熠生辉的明珠。

去年，杭州被列为全国首批十个历史建筑保护利用试点城市之一。今年，杭州更推出了涵盖13个区、县（市）的28个保护利用试点项目。其中有不少老房子，就围绕在西湖边。比如杜月笙旧居、龙井蒋宅、南山路206号别墅等等，这一幢幢精美的历史建筑，是西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既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保护利用好它们，把前任的创造留给后人是杭州已经且将继续坚持的。

在保护利用这些老房子上，杭州是如何将文脉保护、民生改善与城市有机更新发展做到完美结合的？钱报记者跟随杭州老房子专家仲向平，走近了28个保护利用试点项目中的菩提精舍和玛瑙寺。

●24位商界巨擘在北山街上造了一幢宅院杭州现存民宅中最漂亮最气派的界碑和门楼都在这里

沿着北山街向西，一路白墙黑瓦，行至王宅再往前，你会发现，原本低矮的白墙一下子变得老高。眼前，这幢特别气派高大的建筑正是北山街45号的菩提精舍。

这座占地2.15亩的宅院南朝北山街，北依葛岭，正对西湖无限风光。细看北山街上的围墙，用西式线条进行了勾勒，大门处的精致门楼，高达6米左右，石条石板，飞檐翘角，上书“菩提精舍”四个大字。围墙一侧，镶嵌着一块一米多高的界碑，同样雕刻有“菩提精舍界”字样。

“这是杭州现存民宅中最漂亮最气派的门楼和界碑了。虽然界碑上没有落款，但雕工精美，堪称为艺术品。”仲向平不由感叹。

这幢宅院究竟是谁建的？仲向平还说了一件往事。“大约上世纪90年代，我来这里探访，那时，这座宅院已经成为了集体宿舍，偌大的房子里住进了40多户住户。查阅资料知道这里老底子有块石碑，说的就是精舍的由来，可是走访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后来就在北山街这个门楼入口天井处问到了一户住户，人家告诉我，还真有这么一块石碑，不过被他们家外搭的厨房木墙给遮住了。”仲向平说，直到后来北山街改造，菩提精舍修缮，40多户人家外迁，这块石碑才得露真容。“也亏得藏在了木板后面，石碑没有受到外力的侵蚀，保存得非常完好。”这块石碑上刻下了《创建菩提精舍缘起碑记》，精舍由来由此清晰。

原来，这座宅院建于1926年，它最初的主人却多达24位——上海滩24个大老板。“他们是傅裕斋、于甘仁、倪大椿、谭子临、谭石卿、吴祖昌等人。尽管这些名字不怎么为常人所知，但在当时商界，他们称得上‘精英一族’。”仲向平说，在当时的上海，这24位大老板的家业可以说占了半壁江山，而他们竟然以居士的身份筹集款项，置办下了这个雅居之所，他们集资建的房子肯定是当时最好的。“整座宅院主体都是用水泥浇筑的水泥块砌成的，用的是当时的罐装水泥，在那个年代水泥可是很矜贵的。”

从菩提精舍的正门进入，穿过小天井，便是一座高达6米左右的大殿，大殿里有5排各8根青石柱子，共40根，屋架上的牛腿、檩、枋、椽支撑起整个大殿，上铺本瓦。细看青石地面中间有一块汉白玉石龙形石雕，保存完好。仲向平说，当年的这些大老板会在大殿里念佛礼诵，修身养性。有意思的是，这24位大老板还为菩提精舍立了规矩，比如不得应酬筹款人以外的经忏佛事，即使逢年过节，亦不得任人随便烧香；比如荤酒不许入门，凡下棋、打牌以及与佛法相违之事，一概禁止等等。

穿过大殿，后院则是一幢合院式的花园别墅，入门即为青石板铺设的大天井，大门门楼两侧有两根爱奥尼克立柱，上方有大幅西式浮雕。天井庭院四周是相互连通的宽大的内回廊，而且楼层上下均为这种走马回廊形式。全楼共有28个房间，约600多平方米。楼后有左右两座精致花园。楼顶上方为一回廊形大阳台，可远眺湖山近观花木，视线极佳。整幢建筑精雕细琢，木雕门窗石膏线脚、水磨地面、瓶状栏杆，格局布置两厢对称，上下统一，中西合璧，堪称精品。

“菩提精舍的修缮是非常用心了，文革时期，门楼上菩提精舍几个大字都被石灰水泥糊住了，修缮的时候都是工匠师傅一点点将石灰水泥剥离掉，才使原本的刻字显露出来。”杭州市历史建筑保护管理中心负责人介绍，在对历史建筑的修缮中，恢复其历史风貌的同时，杭州还创造性地将现代节能技术运用于老房子中，提升房屋的安全性、功能性和舒适性，实现了老建筑、原风貌、新价值，在历史文化遗产有效保护、合理利用和民生改善之间找到一个最大“公约数”。

2004年、2014年，经历两次精心修复的菩提精舍现在作为中国共产党杭州历史馆对外开放，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前来参观，年人流量达到了20余万。

●这座中轴线对称的中式寺庙保护修缮依据的竟是当年乾隆南巡的一张线描实景图

菩提精舍的正北面，隔着一条葛岭路，就是玛瑙寺的所在。玛瑙寺原在孤山，旧名“玛瑙宝胜院”，由五代吴越国王创建于后晋开运三年（946年）。南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孤山兴建宫廷御用的四圣延祥观，玛瑙寺则迁到如今的位置。

这是一座四进院落中式寺庙。穿过大门就是一座天井花园，印入眼帘的还有一处白墙，白墙中间为一圆洞门，洞门两侧各有一处小拱门。“整座寺庙是一个典型的中轴线对称式的中式寺庙。”仲向平说，玛瑙寺只见森林不见房，厢房隐在树丛中，古树名木繁多，是一座园林寺庙。

穿过圆洞门，你会看到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放置着数十个直径数十公分的圆形石质柱础。“这是玛瑙寺的大殿所在，看到这些大型柱础，就知道当时立在这些柱础之上的柱子有多粗壮了，可见当时大殿的雄伟。”仲向平感叹，可惜，解放后，大殿被拆除了。之后和北山街上的许多大宅一样，成为民居杂院。

“2003年北山街改造以前，这里还住着100多户人家。到处是搭建的棚户，环境肯定不好。现在你看到的圆洞门那个时候就被拆毁了，是后来修复重建的。”仲向平说。

图：玛瑙寺是一座中轴线对称的中式寺庙

作为民居杂院后，其实玛瑙寺的内部构造已经完全不成形了，究竟它原来的格局是怎样的？杭州市历史建筑保护管理中心负责人介绍，玛瑙寺的修复还得益于一张图，这得谢谢仲向平老师的贡献。原来当年乾隆皇帝南巡时，御用画家会为皇帝画下沿途经过的各种园林，其中有一幅图，画的就是玛瑙寺（《清代园林图录玛瑙寺图》）。这是采用线描写实方式绘制的图，非常清晰地描绘了玛瑙寺的内部构造，也由此，玛瑙寺的修复就有了依据。“关于大殿是否重建，当时还有过争议，最后还是‘最少干预’的原则占了上风，所以就保留了大殿被拆后的模样。”

图：《清代园林图录玛瑙寺图》

仲向平介绍，玛瑙寺里曾经居住过多位名人，比如玛瑙寺大门东侧的偏房曾是林风眠旧居，当时他刚到杭州开设国立艺专时就居住于此。比如1926-1927年，《台湾通史》作者、爱国史学家连横，也曾居住于此整理文史资料。

玛瑙寺得以修复之后，经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与台湾财团法人国政研究基金会共同筹备，于2008年开辟连横纪念馆至今。“老宅得以修复新生，作为连横纪念馆也是相得益彰。”杭州市历史建筑保护管理中心负责人告诉钱报记者，玛瑙寺的年人流量达到10万余人次。在历经周折之后，这些饱含历史内容和文化内涵的老房子终于得以焕发新生，真正实现了“让悠久文明的精髓融入现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