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大师对我国佛教的一大贡献
一九五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为
智者大师圆寂一三五八年纪念于法源寺
佛教传入我国已二千余年,在这漫长的历史上,经过时代的演变,其间兴替不一。现在仅就发展的步骤及各方面的贡献而言。依佛教史迹看来,其发展阶段可分为九大时期(此就后汉摩腾、竺法兰将佛法正式传入我国后而言):
一、取经时期:如东晋之法显,唐之玄奘、义净等法师的发愿西求,取回许多梵典,经过他们的努力,俾使中国佛教得到完整而昌行于人间,这种工作实属伟大而诚为中国佛教的一大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一个时期。
二、译经时期:如晋唐之间各大译场的组织,罗什、玄奘、义净法师等之致力从事翻译,这种工作对于我国佛教的贡献实在不少。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二个时期(世纪初至七八世纪皆有译经工作)。
三、净土盛行时期:我国东晋(晋孝帝太元十五年),慧远大师创莲社于庐山,开始成立念佛道场。远公终生提倡净土法门,之后昙鸾、道绰、善导三大师次第相承,此宗遂盛。宋永明寿、明莲池、清智旭大师及现在之印光大师等,更为努力,都有其最大成就。此宗三根普被,极契机宜,因之最为普遍盛行于一般社会,这更为一种最大的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三个时期(四世纪末起至现代)。
四、禅兴时期:梁(梁武帝普通元年)菩提达磨大师东渡,提倡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至六祖惠能大师大振宗风,禅宗之成立与隆盛,皆出自惠能一人之力。后经南岳、百丈、曹洞、临济大师等的相继努力,此宗遂威振一时,盛行于天下,直至现代有虚云、来果禅师等之相承。这对中国佛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伟大的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四个时期(六世纪初至现代)。
五、教判时期:佛在世时,只有一味的佛法,无论说大说小,说空说有,顿说渐说,显说密说,都依释尊的应机而说,无分次第,无分胜劣,都称为佛说,于是没有分别,故称佛当时所说的法为一味教。到了佛灭后一二百年间,则由上座部及大众部之小乘空、有二派的分裂而演变,之后更渐次演变,成为大乘之空、有(三论之空宗,唯识之有宗)两派。佛法最初传入我国时亦无宗派之分,教判之说。印度的古时唯有:有教(即说阿含等,谓有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法),空教(即说般若说一切法皆空等),非有非空的中道教(即法华,华严等)之说而已。传至我国,隋之智者、唐贤苜大师等的努力宏扬圣教,且别开生面,各依自己所证悟的独创思想,用以释经判教,成立天台,贤首等宗,历代相承至今。这是我国佛教所独创,诚为一种极大的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五时期(六世纪末至现代)。
六、律宗兴起时期:唐道宣律师极宏此宗,终身提倡戒律,为中国律宗初祖。后经慧光、见月律师之努力,及现代弘一律师等诸律师相继维持。今日之有一部份之律仪典籍的流通,及三坛传戒的芳范尚存者,无不出自弘律诸大德之功力所成也,这也是一大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六个时期(七世纪中至现代)。
七、至于密宗,唐开元四年(八世纪中),西竺善无畏三藏始入我国,先是西竺金刚萨埵,亲受庐遮那佛之灌顶,承持密咒隐于南天竺铁塔中,待龙猛菩萨,再经善无畏(传入我国密教真言之始)、金刚智,不空三藏等,相继来华传弘此法,我国惠果、一行阿阇黎等,力宏此宗。唐开元时盛极一时,日僧空海曾从我国惠果阿阇黎,学密而归,极力宏传,直至今日盛势不退。日本之密宗,虽说由不空三藏创立,但其完成此宗者,却是空海之力。现代的密宗大约可分为东密,藏密两种,东密即日本所弘传者,藏密即西藏所弘传者。此宗对我国佛教虽亦有一部分的贡献,但范围来得小,可从略而不谈。
八、禅净融通时期:中国佛教自有禅净二家的分派立宗后,初则彼此各自宏扬己教,而并不相妨碍,且相得益彰。久而久之,于无形中发生门户之见,除各扬己宗外,竟互相诽谤是非——赞己毁他,呈现佛教之不好现象;后来,得宋永明寿禅师而融洽之,作四料简,提倡禅净双修。之后,参禅行者不妨兼持圣号,而念佛行人亦可兼修禅观,因此禅净两宗得到圆融和洽。这一举又何尝不是贡献呢?此为我国佛教发展的第八个时期(十一世纪)。
九、佛教大众化时期:现代佛教泰斗——太虚大师,戒德庄严,学识新颖,为适合时势,应导现代民心的起见,振臂一呼,提倡人生佛教,将一向与世无关的山头门内的佛教,搬到社会的每个角落里去,使佛法深入民间,成为大众化的佛教,这是负有时代性的一大贡献。此为发展我国佛教的第九个时期。
今后要使佛教能够发扬光大,除当提倡人生佛教外,还要极力提倡出世而又适应世间;追求解脱,才能普度众生。以出世精神干救世事业,即自利利他的大乘菩萨法。不可一向偏于世间方面,并且过于俗化,对于‘出世’二字,解脱一事,讳而不敢言,以显佛教时髦,不问违背根本与否?一味以佛法去迎合时势,附会科学(反之,当拿佛法去改善时势,转化科学,方不失佛教的价值。孙国父说:佛法可救科学之偏),这未免失去佛教超绝各宗教的价值(佛教之所以能超绝各宗教者乃有出世法之故)。要知道佛教是具有入世、出世、救世之三种精神,如能三者兼顾,则善且美,要是单单主张一方面,似欠不够圆满,终非整个佛教的真相。所以太虚大师提倡人生佛教之外,有三乘共学,五乘会通之说,即此意也。生存在这科学时代,真能宏扬佛法者,一方面要适应时势,一方面要不失为僧的本份,能够如是,则可称为当代大善知识。
话说转来,佛教在中国经过历代先贤不断的努力,遂成为蔚然可观,乃至分灯日本、朝鲜等国,这不能不归功历代各先哲之努力所致。
要之,不论何时何地各宗各家,都能各向其本位而努力而贡献,俾使我国佛教随时随地的发展。考自隋唐以来,负有相当的力量,且得相当地位,真能为佛教发展者,可算禅、净、教三家。但除禅、净两宗外,其独创一家而足够代表教门,宏扬一代时教者乃是天台宗(唯识、华严两宗对佛教的贡献实在还不少,但不关本题,无用赘语)。
当知如来一代说法浩如烟海,若不加以整理,实在无法探悉其内容——说法的阶段——教义的类别。智者大师(五三八—五九七)灵山亲承,大苏妙悟,特具手眼,把一代说法之次第,严格而精密的判释为通别五时;将一代所说的教义,明细而适当的判为两种:四教、八教。使后世学者易于深入如来正法眼藏,其宏功虽历万世而不能磨灭的。
智者大师所创立的天台宗,其特色就是五时八教,现在把它略说如下:
先说五时,次谈八教。何谓五时?
五时是佛成道后于四十九年中,其应机说法的先后,总其次第分为五个时期,谓之五时。又五时有‘通’、‘别’两种,通则五时可以互通,别则五时各别分限。现在先讲别五时:
一、华严时:即说华严经(以万行因华庄严一乘果德。晋译六十卷,唐译八十卷)之后,于七处八会所说的。世尊初成道时,为畅演一真法界妙理,现千丈庐舍那身(佛之报身,译为净满,谓烦恼净尽,福慧圆满),为大机菩萨说自证法门,谈华藏境界。可惜一类钝根的小乘们多不领解,如聋若瞆,不见不闻,所谓有耳不闻圆顿教,有眼不见舍那身,徒负如来一片婆心。要之,直谈大乘圆顿法门,令其顿超直趋直入,专被大乘利根菩萨机者,是为华严时。
二、阿含时:即说阿含经(阿含译为无比法,谓世开一切诸法无可与比者)之时;又名鹿苑时。从所说之经立名,则称为阿含时。从所说之处立名,则称为鹿苑时;因为说阿含经,是在鹿苑故。说华严后的十二年中,佛为引诱一类小机,说了四阿含经(一、“增一阿含”五十一卷,明人天因果;二、“长阿含”二十二卷,破诸外道;三、“中阿含”六十卷,明真寂深义;四、“杂阿含”五十卷,明诸禅定),乃专谈小乘法门,特为钝根众生。因为华严会上的小机不契大教,所以如来隐大现小,为实施权,先于鹿苑为五比丘(憍陈如、额鞞、跋提、十力迦叶、摩男俱利)等说四谛、十二因缘,继而游历‘十六大国说诸小乘法门——“四阿含经”;以及九部“修多罗”(十二部中除去‘方广’及‘授记’,‘无问自说’之三部,是为小乘之九部。若十二部中除去‘因缘’,及‘譬喻’,‘论议’三部是为大乘之九部。但常言九部者,多指小乘也。详明参照“涅盘经”第三)。要之,专谈小乘教义,独被一类钝根众生,令其由小转大,超凡入圣,是为阿含时。
三、方等时:即说方等经之时。方等为一切大乘经之通称。方是方广,等为均等:谓‘广’说大小乘教,使其‘均’等受益。又等即平等——倡导大乘真俗平等之理。说阿含后的八年中间,佛为普应群机,说“维摩诘经”“思益经”“解深密经”“金光明经”“大集经”等;赞扬大乘,弹诃小乘。虽云方等融谈四教,实则意在唱导大乘法门,策进小机。因为小乘人得小为足,不肯进求上乘,所以如来于方等会上,借维摩等诸大士的互相酬唱,极力弹偏斥小,叹大褒圆,令其耻小慕大,回向上乘。要之,偏圆并陈,权实兼施,以引小入大为目的,是为方等时。
四、般若时:即说般若经之时。说方等后的二十二年中间,佛为荡空破执,于四处十六会(一、王舍城灵鹫山七会;二、室罗筏城给孤独园七会;三、他化自在天王摩尼宝藏殿一会;四、王舍城竹林苑中向白鹭池边一会),说诸部般若(有十类八部之别,大般若共六百卷),开示真空实相,真俗圆融之理。诸小乘人因经过方等会上的种种弹斥,虽则心慕大乘而情执未销,且故见未亡,不敢直下承当,对于净佛国土,没有好乐之心,于是如来特以般若而淘汰之。要之,破妄显真,即色明空,令其扫除余执,融通转教,趋进中道实相之门,为法华会上授记作佛之本,是为般若时。
五、法华涅盘时:即说“法华经”与“涅盘经”之时。说般若后,于七年间,佛见众生根机已成熟,为开权显实(开除权小之执,显示圆实之理),说法华经七卷,淳谈圆满法门,开示一乘因果。说法华后的三个月,于佛将临涅盘的前一昼夜,为收拾群机,说“涅盘经”二卷,重示常住佛性。
法华乃如来四十年来最后之极谈,由前弹斥(方等时),融会(般若时),至此根机已纯熟,犹如长子堪承家业,太子当绍王位。乃于灵山会上直下开示佛之知见,二乘至此亦各蒙授记作佛。固知法华为开权显实,会权归实之究竟一乘教也。据此,则前四时是权设,今为实义,盖前四时虽然亦明圆教,但是兼说前三教之权理,是对待之法,非法华时之纯圆一实之教。要之,会三乘之权,归一乘之实,所谓‘正直舍方便,但说无上道’,是为法华时。
涅盘为如来最后之顾嘱,是具谈四教,然有二种不同:一、追说四教,如来恐怕法华会上有漏落之机,未预圆妙之旨,故追说以收拾之,俾其同归一乘之实。但除收拾当时残机之外,亦为末代钝根众生的重施方便,故云追说。二、追泯四教,泯者,灭也,除也。谓虽追说前四时所说教义,然而随说随除(开除权小),故云追泯。总之,‘追说’为施权,‘追泯’为显实。也可说,追说是为实施权,追泯是废权立实。因为佛陀在临涅盘时,还有一类突来之众,如须跋陀(是一位老梵志,年百二十岁)来求出家,佛陀先为之说权法,令得阿罗汉果,此为施权——追说;后为之说常住佛性,指归三德秘藏,此为显实——追泯;这也就是废权立实的意旨。要之,重施教法,收拾余机——追说、追泯,是为涅盘时。因为涅盘与法华皆明大乘究竟成佛之理,故合为一时。如来的度生一大事至此才算完毕,出世本怀,于兹始畅为旨趣。
兹当申明数语:方等与涅盘,虽说同是具谈四教,但其内容有两种不同的地方,学者不可不知!一、方等四教中之圆教,初后皆知常住佛性与涅盘一样,别教初则不知而后方知。藏通二教则初后俱不知。至于涅盘的四教则初后俱知常住佛性,此一不同也。二、方等是针对‘三藏’半字法门而说‘通别圆’的满字法门;涅盘乃用藏通别三教之权法助显一实之理,此二不同也。以上为别五时——所谓:‘阿含十二方等八(说阿含经十二年方等八年),二十二年般若谈,法华涅盘共七年,华严最初三七日’的妙谈。
上来所说别五时,是明如来施教之次第,此为一往之言,未可绝对肯定,其理由后面自有说明。因恐学人偏执误会,故其次当明通五时。
通五时:谓五时所说教法,可以前后相通而不局于某时说某经。盖如来说法,本无定时亦无定法,因众生机宜各别,根性利钝不等,故如来慈悲化物,莫不一一随机随时教化而摄受之。当知一座的说法,尚有大小顿渐偏圆之机,况一代言教,怎能各拘年限不使前后相融呢?如说华严顿教时,遇有渐教小机预会(参加)者,亦当为之方便开示,岂有弃而不度之理!或说阿含小教时,值有菩萨大机,又岂待至涅盘或法华会上方为摄取的呢?不然的话,是会发生不妥当的议论出来。须知这五时的分配,大概因为结集整理之时,为要使后来学者研究的方便起见,其间以文意教义相同者,依类结归为别五时摄。因此,如果单明别五时,则对于一代时教,总觉得不能圆赅普摄(未尽稳妥之感),所以须要再明通五时而融洽之。
总之,别五时是明说法时期从一至五,次第随宜,各时所说教义,其顿渐权实历然无紊。换言之,它是就众生根器,如来依次第先后而成熟之。所谓:初由华严之‘拟宜’,次以阿含而‘引诱’,继以方等之‘策进’(亦云弹诃),再以般若之‘淘汰’,终以法华之‘开显’(亦云咐嘱)为究竟。
所谓通五时,是明如来教化众生的随时应机施教,不限年月,不依次第的妙谈。即不一定华严时就一概直谈大乘圆顿之理,或在阿含时就一概专说小乘渐教法门。如知道这五时通别的道理,那么,两种四教历时分明,没有差错。则不一味拘于‘阿含十二方等八——法华涅盘共七年——’之说,以谬解如来说法之本旨。
复次,“涅盘经”‘圣行品’中,有以一牛出五味次第成熟的譬喻,谓:最初由牛出乳,次由乳出酪,由酪出生酥,由生酥出熟酥,由熟酥成醍醐味。此味的成熟次第,正如释尊以五时成熟众生的根性一样。一、华严时,为佛初成道时,对一类大机直谈大乘圆顿法门,譬如从牛出乳,故华严时为乳味。二、阿含时,佛隐大现小,说华严后次说阿含经,如从乳出酪,故阿含时为酪味。三、方等时,为引小向大,说阿含后次说方等诸大乘经,如从酪出生酥,故方等时为生酥味。四、般若时,为除执、废情,故说方等后次说般若,如从生酥出熟酥,故般若时为熟酥味。五、法华时,为开权显实,故说般若后即说法华,如从熟酥成醍醐,故法华时为醍醐味(涅盘与法华同)。以上略说五时五味的内容完。
何谓八教?八教是如来一代教化,其随机施教,说了无量法门,将其归纳起来不出八种教相,分为两种四教——化仪四教、化法四教,合为八教。
先明化仪四教:
顿教、渐教、秘密教、不定教,此为化仪四教;乃佛陀教‘化’众生所用之‘仪’式,故曰化仪(如世药方)。
一、顿教:顿是顿超直入,不经阶次的意思,所谓:‘一超直入如来地’,故名顿教。这是对于利根之人堪为大法者,不用方便引诱,直接施以大乘顿超之法,如说“华严经”是。
二、渐教:渐是渐次而进,由小至大的意思。所谓历时修行,次第断惑证果,故名渐教。这是对于钝根之人,不堪接受大法,当渐次引诱,故先说小乘,令其由浅入深,渐渐引入大乘,如说“阿含经”是。
三、秘密教:秘密是不显露的意思。因为众生根性各别,同在一会中同时受教,佛以三轮不思议神力,圆音畅演,随类得益。但机类异故所契不同——虽同会禀法,然而或闻为渐,或闻为顿——各自证悟不同,而且彼此互不相知,故曰秘密教。互不相知者,谓同席听法之人,彼此不相知——如悟大法者,以为如来是专为自己说大法;悟小法者,以为如来专为自己说小法。又悟大法者,以为如来同样说大法,悟小法者,以为如来同样说小法。“净名经”云:‘大圣法王众所尊!净心观佛靡不欣,各见世尊在其前,斯则神力不共法’。此则可为同席闻法,彼此不相知的一种确证。又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皆谓世尊同其语,斯则神力不共法’。此则以为如来同样说一法的明证。总之,因各人所得之法都彼此不相知,故称为秘密。还有一种说法:如来于行住坐卧的四威仪中,时时都在默示着佛之知见,就是低头举手,瞬目扬眉,无非一一都在秘密中转大法轮,即有缘众生于中领会各自得益,亦可称为秘密教。
四、不定教:此与秘密皆为同听异闻——如来同一说法,众生各随所解不同。因为依根机而所了解的不同,故名不定教。要之,在同听异闻中,如彼此不相知者为秘密教,彼此相知者为不定教。根本二教祗是一体,彼此相知者为显露不定教;彼此不相知者则为秘密不定教。还有一种道理,佛在一会中的说法,因为当座的听众根性不等,如来为随机施教,令其各别获益,所以顿渐兼施,偏圆并陈,宜闻顿者闻顿,宜闻渐者闻渐——或同时对此说顿,对彼说渐,各随所解,获益不定——闻顿得顿益,闻渐得渐益。所谓佛则一座异谈(对此说顿,对彼说渐),机则同听异闻(或闻顿教,或闻渐教)。因其听闻不定,所以这一座的说法,不便确定判属何教——或渐、或顿——故用不定二字统收之,名为不定教。或于渐教中悟顿教理;顿教中悟渐教理,所谓闻大教悟小理,闻小教悟大理,因无一定,故曰不定教。
“智论”所谓:佛于鹿野苑初转四谛法轮时,憍陈如等五人得须陀洹果;八万诸天得法眼净;同时又有无量菩萨,闻为大乘法得无生忍,这便是同听异闻的明证。正如说四谛时,藏教人闻之,则悟因缘生灭之理;通教人闻之,则悟因缘即空理;别教人闻之,则悟因缘即空即假之理;圆教人闻之,则悟因缘即中道实相之理的意思相同。要而言之,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而彼此互不相知者为秘密教。佛以同座随机宣说,众生各各随其智的所解,而彼此互知者为不定教。秘密、不定二教,能够统顿摄渐二教与五时所说。总之,顿教直说大法,渐教专谈小乘,不定教是同一座的听闻,所解不同,秘密教是佛以一音说法,众生随类得解的妙谈。
复次,此化仪四教,若详细的研究起来,须各约教、行、部三义释之:
顿教三义:一、约教——谓不历时调停,直说圆顿大法,别则独指华严时所说者,通则五时俱有。二、约行——谓不经次第,顿超直入,所谓初发心时便成正觉,别则单指华严行者,通则方等、般若、法华三时中悉皆有之。三、约部。——部是部类,指三藏十二部而言,别则专指“华严经”,通则凡一代教中的直说顿超法门者,如“圆觉经”等,并宜收入此部所摄。
渐教三义:一、约教——谓曲引钝根,经三时之调停,先说小而后说大,别则独指阿含、方等、般若三时所说者,通则前后二时亦皆有之。二、约行——谓按步而修,次第证悟(历劫修行,次第断惑证真)。三、约部——别则局指“阿含经”,通则凡一代教中的所说小乘引诱法门,尽可收入于阿含部,凡是弹偏斥小,策进法门者,宜收入方等部,凡荡空破执,陶铸转教者,宜收入般若部。
秘密三义:一、约教——于四时中,如来以三轮不思议力(身轮境通,口轮说法,意轮鉴机),一音说法,随类各解,此则无别可指,通则前四时(法华以前)皆得有之,唯法华是显露教,但有秘密咒而非秘密教。二、约行——谓或修小行而密证大果,或修大行而密证小果;又如受持陀罗尼法门亦为秘密行之一。三、约部——别则专指一切陀罗尼经,通则诸经悉皆有之(“弥陀经”之往生咒,“楞严经”之楞严咒等)。
不定教三义:约教、约行,均与秘密教同。约部——无别可指,通于前四时所说诸部。
以上为化仪四教:顿、渐二教为竖之化仪,秘密、不定为横之化仪。总之,‘顿教’是对最上利根,顿时圆说,如华严时所说之教义。‘渐教’是对渐契之机,如阿含时所说之教义。‘秘密教’是对一种特殊之机,圆音演说,使一会中人,随机证解而秘密不知。‘不定教’是于一会中的随机说法——大小兼施,偏圆并陈,闻者各随所解获益不定。化仪四教约略讲完。现在继续说明化法四教:
藏教、通教、别教、圆教,此为化法四教,乃释尊教‘化’众生之方‘法’,故曰化法(如世药味)。
一、藏教(小乘教):完全说,应当称它为小乘三藏教。因为由来小乘的三藏——经律论,与大乘的三藏说起来比较整然一些,所以把小乘命名为三藏教。它是以四阿含为经藏,以毗尼为律藏(梵语毗尼,亦云毗奈耶,此翻为律,亦翻调伏——),阿毗昙为论藏(具云阿毗达磨,译为无比法)。此教专为教化‘声闻’、‘缘觉’二乘根机,纯属小乘之教。乃开示界内钝根众生,明生灭四谛、十二因缘、事六度、修析空观、断见思惑、得一切智,见但空理,出分段生死,证偏真涅盘,是为藏教义。
二、通教:通者,同也。是对三乘共同的说法,其教义通同于声闻、缘觉、菩萨三乘。所谓通前藏教,通后别圆二教,故名通教(钝根的则通前藏教,利根的通后别圆二教)。此教化度界内利根众生,正化菩萨,傍化二乘,明无生四谛、不生灭十二因缘、理六度、修体空观,断三界见思惑尽,更侵习气,得一切智,见真谛理,出分段生死,证真谛涅盘,是为通教义。
三、别教:别是各别不同的意思。其教义独被菩萨,不通于声闻缘觉,所谓别前藏通二教显非小乘,别后圆教显非佛乘。因为藏教正化二乘,属小乘教义,通教虽则化导大乘,然而尚还带有二乘教义,现在所说的别教是没有兼带二乘教义,故云别前藏通二教;又因独明菩萨法,非圆满佛法,故云别后圆教。以其既非二乘(别前藏教),又非佛乘(别后圆教),所以称它为别教。若详细的说:其教、理、智、断、行、位、因、果,与前藏通二教不同,与后圆教亦有别。‘教’则独被菩萨,‘理’则隔历三谛,‘智’则三智次第,‘断’则三惑前后,‘行’则五行差别,‘位’则位位不相收,‘因’则一因迥出,不即二边,‘果’则一果不融,诸位差别。此教开示界外钝根菩萨,明无量四谛、不思议十二因缘、不思议六度、十度(六度中于第六般若度复开为方便、愿、力、智四度共成十度)。修次第三观,断三界见思、尘沙二惑,及十二品无明,得道种智,见俗谛理,及分证中谛理,出分段及部份变易生死,证中道无住涅盘,是为别教义。
四、圆教:圆是不欠不缺的意思,谓圆满至极,究竟成佛之教,故曰圆教(将藏通别三种权教,融成一实之教)。详细的说,谓圆妙(三谛圆融不可思议)圆满(三一相即,无有缺灭)圆足(圆见事理,一念具足)圆顿(圆超直入,体非渐成)。因此称它为圆教。此教开示界外最上利根菩萨,明无作四谛、不思议十二因缘、称性六度、十度,谈中道实相事理圆融之教,修一心三观,圆断三惑烦恼,得一切种智,见一境三谛理,圆超二种生死,圆证三德涅盘,是为圆教义。
上来藏通别乃如来权巧方便之教;后之圆教才是如来真实称性之谈。
总之,藏教修析空观——有外见空(舍色取空);通教修体空观——即色而空(了达万象当体即空);别教修次第三观——由空入假,由假而中,色不离空,空不离色,色空之外有中道;圆教修一心三观——一空一切空,无假无中而不空,一假一切假,无空无中而不假,一中一切中,无假无空而不中,空有即中道。
以上为化法四教,连前化仪四教合为八教。化仪是能用之教,化法是所用之教。
复次,当知于五时中何时摄何教?化仪四教与化法四教,如何收摄?亦有知道的必要。
初、华严时:佛初成道,先为大机直说圆顿法门,譬如日出先照高山,于化仪四教中为顿教,于化法四教中兼说别教正明圆教,是带一权说一实(带说别教之权理,正明圆教之实义),为一粗一妙之教相。约味如从牛出乳,故华严时为乳味。
二、阿含时:如来为实施权,隐顿说渐,譬如日轮升天,转照幽谷,于化仪四教中为渐教(渐教分为三时——渐初、渐中、渐末,阿含为渐初),于化法四教中,但明三藏小教的道理,是唯权无实,但粗无妙之教相。约味如从乳变酪,故阿含时为酪味。
三、方等时:为引小向大,平等普化,譬如日轮次照平地,开平地为三时——食时、禺中、正午,此当食时(辰时),于化仪四教中为渐中,于化法四教中乃四教并谈——对三藏之小教说通别圆的大乘理,是带三权说一实(带说藏通别三教之权,说明圆教一实之理),是三粗一妙之教相。约味如从酪出生酥,故方等时为生酥味。
四、般若时:为扫荡余执,譬如禺中之时(午前巳时),于化仪四教为渐末,于化法四教是带说通别二教,正明圆教的道理,是带二权说一实,二粗一妙之教相。约味如从生酥出熟酥,故般若时为熟酥味。
五、法华、涅盘时:法华为开权显实,涅盘是收拾残机,譬如日轮普照大地,时当正午,罄无侧影。法华于化仪超出四教——非顿、非渐、非秘密、非不定——法华乃摄三乘归一乘,但须假修而成,故非顿;但说无上道,不历阶位,故非渐;示十方佛土唯有一乘之法,真实而说,故非秘密;举手低头皆成佛道,一切众生决定成佛,故非不定。非顿、非渐、非秘密、非不定,此为法华之玄妙处。于化法四教中独明圆教,无复兼带余教,是唯实无权,纯圆无粗之教相。约味如从熟酥成醍醐(当知法华所明之圆教,与以前之圆教不同,以前之圆教不过异于藏通别而已,今则统摄以前诸教,归于圆满究竟之一佛乘,故法华称为纯圆独妙之教相)。涅盘为追说四教、追泯四教,约时约味都与法华一样,故涅盘与法华同以无上醍酬为味。总之,华严属顿,是别教所摄;阿含属渐初,为藏教所摄;方等属渐中,为通教所摄;般若属渐末,为别教所摄;法华、涅盘超出顿渐,纯属圆教所摄。又顿教兼用别教,正用圆教;渐教统用藏通别三教,秘密、不定二教通于四教。
综合来说,五时是判定世尊一代说法之次第,八教是判别如来因机设教的规范。化仪四教是就其说法之仪式,定其胜劣以明所化根性的差别;化法四教是就其佛经的内容,判其权实的开示修行之法要。总之,以时间分类为五,故曰五时;以教义分类为八,故曰八教。
以上五时八教是智者大师所独创,成为天台的妙判,是很有规范,且极合乎标准的,确实够称为弥天高判,所以得轰动一时。这种神圣的教判,永为天下后世的学者取法!智者大师对于佛教的贡献实在不少,其伟绩自然永垂万世而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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