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新京报
去年8月8日,弟弟被抢劫杀害后,因不满贵州水城警方反应“迟钝”,5个兄弟跪在母亲面前哭着发誓,要抓到凶手为弟弟报仇。一年多的时间,他们行程一万多公里,终在广西柳州将杀人疑犯找到。
在这条追凶路上,他们经历了什么?见到凶手时是怎样的心情?是什么支撑他们去完成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
- 对话人物
代成富 45岁,贵州六盘水市水城县的一个农民,在最小的弟弟被人抢劫杀害之后,他与4个兄弟踏上了为弟弟追凶的道路。
- 5兄弟追凶经历
2007年8月8日
贵州六盘水市水城县农民代天云被抢劫杀害,水城县公安局刑警次日展开调查
8月16日
水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下发了协查通报。代天云的5位哥哥觉得警方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决定自己寻找凶手。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去过云南、四川、广西、山东等地,远了坐火车,近了坐汽车,周边省就骑摩托
2008年9月17日
一个朋友打电话给5兄弟,说嫌疑人在柳州一砖厂打工,他们立刻赶往柳州
9月23日
嫌疑人被5兄弟等人控制带回贵州
去年8月8日,在最小的弟弟被人抢劫杀害之后,5个哥哥踏上了追凶之路。他们行程万里,经过一年追查,今年9月在广西柳州的一个砖场,抓到了嫌疑犯并将其带回贵州。
代成富是三哥,也是追逃的主要力量。前日,在接受电话采访时,很多听起来辛酸的经历,他总是呵呵一笑,说不苦,因为从小就已经吃过很多苦。他也不认为为兄弟做到的这些是传奇,“没办法,没人帮就只能靠自己”。
我们开始悬赏一万元
新京报:当时为什么一定要五兄弟自己去抓那个嫌疑犯呢?
代成富(以下简称“代”):当时是没办法。警察那边下发了协查通报后,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不能在家里傻等。去找警察问,他们不给好脸色看。不知道催过多少次了,他们说我们不懂。
我们不懂,但是知道杀人偿命,弟弟死了,他们不给我们交代,我们自己要给弟弟一个交代。
新京报:茫茫人海,你们怎么找?
代:当时前前后后,方圆200公里的土地我们都走遍了。我们开展的是地毯式搜索,每一家摩托车修理店都找,留下电话,让他们帮忙留意。每个村子里,只要有摩托我们就去看。
新京报:为什么锁定摩托呢?
代:我弟弟的摩托被凶手抢走了,找到摩托就找到了人。
去年8月18日,我们看到一个车辙印,就一直跟着到了附近一个庄里,看到了那辆摩托。我们兄弟守住两个路口,召集了很多朋友过去,然后打电话给刑侦队。结果刑侦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新京报:他跑了?
代:他当时在水田里干活,跑了。后来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说当时怕被我们打死。其实我们报了警,但是警察过来的时候,已经两个小时后了。
新京报:来晚了?
代:山路难走,我们理解。等不及,就自己干。我们四处打听嫌疑人的亲友,得到可靠消息后就到那个地方找。
我们开始悬赏一万元,后来加到一万五。想好了,如果后来还破不了,就每年加5000元,一直到找到他为止。不管通过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天天练跑步要跑赢凶手
新京报:你们怎么制定追凶方案的?
代:我们很注重科学性,想着奥运之前,身份证查得严,他肯定只能在一些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我天天关注贵州的报纸,看看有没有这种线索。
方案是兄弟们一起商量的,我小时候特别爱看侦探小说,出的主意多。
新京报:你跑过几个省?
代:云南、四川、广西、山东。远了坐火车,近了坐汽车,周边省就骑摩托。他没有身份证,我就找那些煤窑、砖窑。
新京报:路上会遇到很多危险吧?
代:我们农村人有决心,不怕。我死的弟弟很少出门,对路上遇到的事情没有防备,就这样被人杀了。我不一样,很早就开汽车,在周边省转,什么事情都经历过,所以我有经验。
为了找人,我们到矿里找活干,看人不在,干两天就走,老板说我们是神经病。在汶川碰到泥石流,路没法走,就背着摩托从地里绕过去。
苦也没办法,我们农民,这种条件,靠不得别人。我为了他,做了很多准备。
新京报:做了哪些准备?
代:这一年,我天天在坡上练跑步,每天最少跑一个小时。现在跑5公里,只用半个小时。我就想着,自己年纪大了,40多岁,凶手只有20多岁,哪天我碰到凶手,一定要跑赢凶手。这一年多,我只穿胶鞋,就怕穿皮鞋看到凶手抓不住他。
多告诉一个人就多条线索
新京报:你们在路上吃什么?在哪里睡觉?
代:有时候在老百姓家里吃,有人听了我的事情感动,不要钱。有时候在小饭馆里吃顿蛋炒饭,有时候就啃点馒头。
我有一个雨袋子,白天下雨的时候当雨衣。晚上睡在地上,就裹着它。地特别潮,有时候冻醒了,就起来跑步。跑一会儿,就热乎起来了。
新京报:你会跟别人讲你弟弟的事情?
代:会。因为大海捞针,没线索,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条线索。有些人开始瞧不起我们,听了我们的事情,给我们斟酒。
新京报:在这期间,最难熬的是什么时候?
代: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三月份之前。冷得睡不着,到处都冻上了冰,摩托车轮胎都得用绳子捆上防滑。最难熬的不是这个,是到他亲戚干活的地方调查时,有的地方几十公里都没有什么人,打手机也没信号,被杀了也没人知道。
新京报:这些都可以忍受下来?
代:我们长在农村,不在乎吃苦。人啊,苦不死,能冤死。我们当时下这个恒心,就是因为我弟弟他冤。他要是车祸死的,我们不会这样。
我身上一直带着凶手的照片,手机里面存着呢。
母亲哭着要拿棍子打凶手
新京报:听说是今年9月17日,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你们,说嫌疑人在柳州一家砖厂打工。你第一眼见到凶手,是什么感觉?
代: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我们费了这么大劲,终于找到了。悲的是,不知道当地人让不让我们带走他。
新京报:抓到凶手特别高兴吧?
代:不是特别高兴,是特别兴奋。我们抓他时,是今年9月23日凌晨两点钟。他在睡觉,我们越过两道门,冲上去把他摁住了。车子倒进来,两公里就到了高速路。
后来我们用他手机充电器的绳子,绑了他的手,手机就在他脖子上耷拉着。我们用手机给他兄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人我们带回贵州了,衣服和工资你给他收好了”。
新京报:你们和他在路上谈了些什么?
代:我们问他为什么杀我弟弟。他说,从狱里出来(曾因抢劫被判八年)没人看得起他,活着没意思。那天和母亲吵架,出来就想杀一个人。一个卖摩托车的,特别看不起他,他想把他杀了。但是去了两次,那家里都有其他人。最后,他碰到我弟弟,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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