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学法师
鸠摩罗什(344——413,下简称罗什)是中国佛教史上著名的翻译家,也是中国汉地般若三论学的奠基人。据梁·释慧皎《高僧传》卷二〈鸠摩罗什传〉记载,父鸠摩罗炎是天竺人,因不愿继承“相国”之位而出家为僧,东度葱龄来到西域龟兹国(位于现在新疆自治区的库车、沙雅二县之间),龟兹王十分敬慕其名亲自出郊迎接,并礼为“国师”,最后以其妹逼嫁给他为妻。罗什生于龟兹,七岁的时候就随母出家,九岁其母带着他到了宾(今克什米尔)。此前所学是有关小乘教典。后又到沙勒(今新疆西北的咯什噶尔一带)遇到了沙车王子须利耶苏摩,开始接触大乘思想,此后还诵习了《中论》、《百论》及《十二门论》,他的般若中观学由此而肇端。
罗什回龟兹后,广读大乘教典,“道流西域,名被东川”,在西域或汉地都有了很大的影响。前秦建元十八年(382),苻坚派遣骁骑将军吕光率兵西征西域,特别嘱咐吕光在攻下龟兹时,立即将罗什送到长安。吕光攻陷龟兹,获得罗什。在归途中,闻苻坚被杀,便留在凉州建立后凉,自立为王。罗什也随之滞留后凉十六年。由于吕光不信佛教,又忌罗什才智,既不让罗什东行,又没有让他翻译经典和弘法等活动。后秦王姚兴在弘始三年(401),派人迎请罗什到长安,对罗什十分敬重,待以国师之礼。弘始四年(402),罗什应姚兴之请住进了逍遥园西明阁,开始从事译经工作。
罗什译经的数量,在各经录和传记中的记载都不一致,僧《出三藏记集》卷二说有“三十五部,凡二百九十四卷”;《晋书·载记一七·姚兴上》说罗什译完《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后,又“续出并诸论三百余卷”;梁·慧皎《高僧传·罗什传》也说有“凡三百余卷”;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八说有“九十七部,四百二十五卷”;唐道宣《大唐内典录》卷三说有“九十八部,合四百二十五卷”;唐智升《开元释教录》卷四说有“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但现存的有三十九部,三百一十三卷。
罗什到长安后,在秦王姚兴的请求和护持下开始了一生的译经事业。
根据僧佑《出三藏记集》卷八中的僧〈大品经序〉,罗什翻译《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是开始于弘始五年(403)的四月十三日,翻译的地点是在当时京城之北的逍遥园。罗什法师“手执胡本,口宣秦言,两释异音,交辩文旨”。后秦王姚兴亲自参与并监督此经的翻译,还“躬揽旧经,验及得失,咨其通途,坦其宗致”。还邀请了“宿旧义业沙门”释慧恭、僧略、僧迁、宝度、慧精、法钦、道流、僧、道恢、道标、道恒、道等五百多人,“祥其义旨,审其文中,然后书之”。在当年十二月十五日初稿译出以后,还经过严格的检查和校正,在第二年即弘始六年(404)四月廿三日才得以完成。《大品》虽然粗定,但还有不少地方不尽完美。最后在翻译《大智度论》的过程中,随即校正其中一些不足之处。直到《大智度论》完全译出之后,才“尔文乃定”,流通于世。一般的说法,《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译出是在弘始六年(404),但从僧《大品经序》看,定文是在《大智度论》之后,应该是弘始七年(405)十二月廿七以后的事。
在《晋书·载记一七·姚兴上》对翻译《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也有记述:
兴如逍遥园,引诸沙门于澄玄堂听鸠摩罗什演说佛经。罗什通辩夏言,寻觅旧经,多有乖谬,不与胡本相应。兴与罗什及沙门僧略、僧迁、道标、僧、僧恒、僧肇、昙顺等八百余人,更出《大品》,罗什持胡本,兴执旧经,以相考校,其新文异旧者皆会于理。
这段记载和僧睿《大品经序》基本相似,都说到国王姚兴,亲自参与翻译此经,可见当时罗什的译场是受到国家的高度重视,并且场面是相当宏伟的。在翻译的过程中,无论罗什还是姚兴,都十分认真对待,新旧对照,非常详细的考核校对,数百义学沙门参预其事。特别是为了检校此经的文义,在翻译《大智度论》过程中再次核对经文,所谓“《释论》既讫,尔文乃定”。可见罗什译经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在历史上有四次翻译:第一次是西晋武帝太康七年(286)由竺法护翻译的《光赞般若波罗蜜经》十卷;第二次是西晋惠帝元康元年(291)由无罗叉、竺叔兰共译的《放光般若波罗蜜经》三十卷;第三次就是罗什翻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第四次是唐·玄奘法师翻译的六百卷《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中的第二分,有七十八卷,八十五品。
《光赞摩诃般若蜜经》,相当于梵本二万五千颂《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玄奘译大般若经)第二分八十五品中之最初二十七品。亦相当于无叉罗所译的《放光摩诃般若蜜经》三十卷九十品中之最初三十品,及罗什所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二十七卷九十品中之最初二十九品。现存此经与其他三译的《般若经》相比,内容不完整。
《放光摩诃般若蜜经》内容虽然完整,但由于译文艰涩,不够成熟。
玄奘所译虽然很好,言广义丰,词义准确,但在翻译过程中基本上采用直译的方式,忠实于梵文的原貌,因此他所译的七十八卷八十五品经文,部帙较大,不大适应于中国人的好简性格,而且还缺后三品,所以在注疏和讲说方面也没有得到较广的流通,
由于上面三种译本所存在的原因,所以在流通上就没有罗什翻译的秦本广泛。历来古德在读诵讲说《般若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依据罗什翻译的秦本。
罗什除翻译二十七卷的《摩诃般若经》外,还翻译了十卷本的《小品般若经》。
《小品般若经》的译出,根据僧睿的《小品般若经序》所说,是从弘始十年(408)二月六日到四月卅日完成。在此之前,《小品般若经》已经有了以下几种的译本:(1)东汉灵帝光和二年(179),支娄迦谶译的《道行般若经》十卷;(2)三国吴黄武七年(228),支谦译的《大明度经》六卷;(3)前苻坚建元十八年(328),昙摩蜱、竺佛念译的《摩诃般若钞经》五卷。罗什翻译《小品般若经》是因秦太子姚泓“味斯经(应该是旧译的《小品经》),梦想至增。准悟大品,深知译者之失”的感慨而发起的,他得知罗什持有《小品般若经》的原典,乃请求罗什翻译此经。
在罗什来长安之前,《般若经》在中国的翻译和研究已经很盛行,人们通常把这一时期称为早期般若学。这一时期(179-401)所翻译出的《般若经》很多,以这些《般若经》为研究对象,常采取和利用道家或儒家固有的哲学术语,以所谓“格义”方法来解释《般若经》概念和思想。以这个过程中,形成带有中国特色的般若学派相传有“六家七宗”,甚至达十二家之多。
《般若经》的中心思想是说明空义的,但由于早期的翻译或解释“空”的意思,基本上是依附于老庄的术语。如《道行般若经·本无品》中的“怛萨阿竭本无,诸法亦本无”。《大明度经》和《摩诃般若钞经》承袭了这种的译法。“无”的思想是出自《老子》第四十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先于“有”,或被认为是万物生成的根源,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老子所谓的“道”。因为“道”不是以知觉所能捉取的,所以称之为“无”。还以为,万物最后应回归到它们的根源——“无。”这些就是老子“无”的根本思想。这种“无”与《般若经》中意指万物没有实体实性的“空”有着根本的不同。所以罗什改译“本无”为“如”,是说万物如那样的真实,在罗什的般若思想中,诸法的真实就是无自性无实体,所以他所译的“如”指的就是无实体的“空”。又如在《大明度经·行品》的译文中,“自然”一词就出现了多次。“自然”这一概念,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出自道家思想的重要哲学概念。首先,“自然”在《老子》里,是意指万物及万物所应遵照之“道”的超越作为的“自然”状态,在超越作为这一点上,接近于“无为”的概念。而在《庄子·渔父篇》中说“真者所以受于天地也,自然不可易也”,是意指因为万物的存在是天赋内在的,所以绝非他者所能变更的那种“自然”的状况。早期的《般若经》的翻译在某种程度上,就被这些中国传统的哲学概念所制约。
由于受这些概念的影响,在早期般若学的研究中产生了六家、七宗之别。其中最有代表想的就是本无宗。“本无宗”的思想,在《名僧传抄·昙济传》中引述他的《六家七宗论》关于本无宗的一节说:
如来兴世,以本无弘(按:“弘”原作“佛”字,此据慧达《肇论疏》改)教,故方等深经,皆备明五阴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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